万有引力 第63节
他稍往前迈步,就将她压进了监控都照不到的黑暗里。 温雪盈被他托着腰,又被不自觉地往上提了一点,配合他的身高,她微微踮脚,但并不吃力。 他一双温热的嘴唇碰到她的鼻尖,最后拓在她莹润的唇上。 陈谦梵吻得不深,只是唇瓣浅浅地交缠几个来回。 身高差不够方便,只不过能缓解一点难以遮掩的躁动心绪。 温雪盈下意识地抬手,搂住他的腰,抱得太紧,浑圆的软柔无意识地就紧贴他的胸膛,被挤压得稍稍变形。 在她剧烈的心跳声里,陈谦梵压着声音,还有些克制过后的喑哑,解释一句:“忍不住了。” 他轻抿嘴唇,把一片热感裹进腹中。 温雪盈面颊酣酡,比喝完酒的样子更像喝醉酒。 “嗯……” 她低头,没看他的眼睛,只将手撑在男人胸前,将人往外轻轻地抵。 原来她想着怎么拍他的时候,他满脑子都在想什么时候能亲她。 看来正经人脑子里也不全是正经的东西嘛……各怀鬼胎。 默默地这么想着,温雪盈脸上啊带点克制的笑,被他牵到了车前。 不正经完了,谁也没说话。 氛围一直有点微妙,温雪盈跟他聊起点正经的—— “你的学生会找你指导生活问题吗?” 陈谦梵说:“不太会,有导员负责。” 他一边说,一边帮她把门打开,问:“你有什么问题?” 等陈谦梵坐上车,她瞧瞧他,倒是没开口。 寂静几秒,他好奇回视:“嗯?” 温雪盈还是没吭声,默默望天。 陈谦梵没将车子发动,把车里灯打开,暗暗一层,照亮彼此,他有些好笑地打趣着她:“你就像个乌龟,我戳你一下,你就动一下,我不戳你,你就求我戳你。” 温雪盈被他这个形容逗笑了,“我哪有啊!” 狡辩完了,她又小小纠结了一下,“说都说了,那开个会吧——车里可以吗?” 陈谦梵很大度:“可以,你说。” “你那天问我为什么躲起来,其实是因为我爸爸妈妈的事情,我当时不太想说,因为太复杂了。” 她说完,顿了顿,等他回答。 陈谦梵倒不意外:“猜到了。” 温雪盈跟他交代了那天的前因后果。 他默默听着。 她说着说着,声音低了下去,夹杂了情绪,叙述就显得不太客观,温雪盈打扮得再成熟,一低头,小细节里的举止全然像个小孩,她轻轻抠起了手指。 “我觉得我的家庭对我的影响很大的,慢热也好,对人的排斥也好,都跟我父母脱不了关系,我恨我爸爸,但我不恨我妈妈,可是我也不喜欢她,我不喜欢她处事的方式,对爸爸的纵容,我真的是有点恨铁不成钢,她很多的表达,观点,我根本不能接受,但是我又改变不了什么,经常觉得自己很幸运,他们的确给我很不错的家庭条件,有时候又会想,生在这样的家里真的好累啊……” 她说着,瞄他:“你能理解我吗?” 陈谦梵不置可否,沉吟过后,他说:“父母对孩子的影响确实很大,但我个人是觉得,人过了25岁,学有所成,有了自己的事业追求,是有能力自我重塑的。只不过你现在还小,对家庭多多少少还有依赖心理,处理这个矛盾只是时间问题,你不用把它想得太过难以逾越。” 温雪盈想起来:“说到这个,你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。” 陈谦梵问:“什么?” 看起来他是真没听见昨天她的那句话。 温雪盈说:“看到我妈的样子,我就觉得读书没有什么用,我还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,改变不了爸爸,拯救不了妈妈,上学说到底就是为了拿学历吧,除此之外,我也想不到有什么用了。” 陈谦梵又想了一想,说道:“但是你要知道,你在一个你认为很糟糕的环境里,拥有了很好的特质,崭新的思想,能够和他们的血液完全切割开,甚至不断抗衡。 “你在自我的矛盾,和外界的矛盾里一次次痛苦,也在一次次地成长。爸妈不停地规训你,让你成为他们的样子,然而你在突破规训,活出你的个性。 “你说读书的意义是什么?” 他看着她,这样一针见血地反问,让温雪盈略感神经刺痛,眼皮轻跳。 陈谦梵总结道:“你获得了一套独立成熟的世界观,是属于你自己的,不会为他们而撼动。” 温雪盈揣摩了一会儿,又问:“可是我的世界观还没有教会我要怎么解决问题呢。尤其是想到我妈,我真的很想让她清醒一点,看到她维护我爸爸我就特别生气!” 他说:“妈妈的难题是妈妈的,既然她选择了忍受这样的生活,那就不要去参与她的决定。” 温雪盈似懂非懂看着他。 陈谦梵说:“打个比方,你不喜欢吃鱼,我告诉你吃鱼补充营养,给你夹一筷子,三岁的你听了我的话,兴许愿意尝试,三十岁的你,看我给你夹一筷子你不爱吃的菜,只会在心里骂我有病。” 这个比方让她憋不住笑了一声。 他接着说:“我一般不会对学生说教,就是这个道理,到这个年纪,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一套行事逻辑,不管这种成型的思维模式正不正确,它都不会再为外力改变。” “成年人改变不了成年人。” 仿佛听了一个残酷又现实的真相,温雪盈呆呆地看着他。 陈谦梵说:“所以处理大人的关系只能通过磨合,想着把对方变成你喜欢的样子,可能性微乎其微。” “你的意思是让我别管我妈了?” “也可以说你压根管不了。”他说,“其实不用太执着于改变别人,你找到适合你的轨道,把你的世界观好好地运行下去,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人,你们再一起建立一个全新的领土,它走在时代的前面,变成界碑,旗帜,这样想,人生是很开阔的。” “是不是?” 温雪盈思考了半晌,摸摸下巴:“糊弄学。” 又是新鲜的词汇,他问:“什么意思?” 温雪盈解释:“就是敷衍,她说什么,你就答应她,嗯,对,特别好,太棒啦~” 陈谦梵听闻,饶有兴致一笑:“实不相瞒,我和我妈就这样。” “真的呀。”温雪盈竖起耳朵听八卦。 他说:“她有时候很唠叨,爱说重复的话。我把耳机开到最大声,等她停下来喝茶,我就知道该我发言了,慢慢地点头,嗯,您说的都对。” 温雪盈想笑,又问:“可是,你不是说任何问题都要解决吗?敷衍过去也叫解决吗?” “这也是一种策略。”陈谦梵说,“现实生活不是戏剧,没有那么多的皆大欢喜,你理解我我理解你,是不可能的,总会有妥协。” 陈谦梵不爱给人灌鸡汤、打鸡血,所以不会刻意去美化理想或者人性。也正因为他的话过于真实,所以发人深省。 他顿了顿,又道:“说得更残酷一点,你的父母能陪你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。生命的长短是一方面,空间是另一方面。 “你现在应该纠结,能不能跟我相处好比较重要。” 温雪盈一愣。 怎么就话赶话地说到这儿了…… 但是也特别在理。 她急忙正襟危坐,双手摆摆好,像是又想深,不吭声了。 “心情好一点吗?”陈谦梵问她。 “嗯。” “看来我还是有一点用。”他慢慢地、轻斜一下唇角,“散会吧。” 说着,陈谦梵缓缓把车倒了出去。 温雪盈还在琢磨:“我尽量在重塑自己了,可是他们给我的影响太深了,特别我爸爸给我的阴影,很难剥离,真的能解决吗。” 陈谦梵打着方向盘,像是不过心,又像十分郑重地说了一句:“不是还有我吗?” “……” “如果你觉得,你对婚姻的印象都是负面的,我们可以重新定义。” 她问:“怎么定义?” 陈谦梵想了想这四个字,他回答从容,也足够真诚。 “你现在需要一个确切回答的话,我可以给你写一份论文,告诉你怎么定义。但我更希望的是,跟你过好每一天的生活,用这样的方式证明,良性的夫妻关系也是可以存在的。” 说完,看她一眼,征求意见:“这比言语来得更实际,你说呢?” 温雪盈弯了弯唇角:“那你要是跟我妈一样,变得很古板怎么办?我怎么说你都不听,我会急死。” “不会,我懂得发展眼光。”他付好车费,微笑看她,一副不吝赐教的谦虚神色,“欢迎你指正我的错误。” 温雪盈若有所思:“啊,说半天,廖女士还是马哲读得少了。” 尽管还没来得及把理论应用到实践中,温雪盈短暂地收获了释然。 她忽然小声警告:“陈谦梵,现在你知道我的秘密了,你不可以说出去的。” 修长的指端碰一碰方向盘,他处变不惊说:“都是接过吻的关系了,保守秘密很难吗?” “……” 长篇大论的会议结束,温雪盈给他充分的时间清净。 回到家里,陈谦梵接了个电话,又去开线上会议给学生讲论文了。 温雪盈百无聊赖地躺在沙发上。 还以为会有亲亲,分不开的那种…… 明明刚才在路上都亲了啊。 怎么现在又能忍住了? 她翘腿在沙发靠背上,躺得很不羁。 望着他在书房里的背影,精致的衬衫还穿在身上一丝不苟的,温雪盈浮想联翩,又及时止住,默默念,快结束快结束快结束…… 事与愿违,结束得并不快。